母亲的老秤,见证着她的辛勤岁月

2023/1/26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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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娘的千思万念系列之一

文/图彭学军每个儿女其实就是娘最用心最尽情最费力去创作的一部作品,无论别人欣赏与否或是读阅多少,这部作品都是娘一辈子的最好和最爱。

娘走了,走了整整三年,没有娘喊了的日子,儿只能背地里在心里喊娘,久喊无应。趁这次回家给刚去世的三婆烧香之机,夜幕中,我独自步行到娘的坟边,跪在坟头,对着夜色,对着大山,大喊了三声“娘—娘—娘——”,边喊边磕三个响头。儿的面前,娘似乎露了一个笑脸,但没有应答儿的呼喊……。

特以此文为娘作三年之祭,以诉儿对娘的三年之念。

(一)

一把老秤,挂在娘的床头,一挂就挂了半个多世纪。

娘在世的时候,这把老秤就这样一直挂在娘的床头,陪着娘。喊娘喊了五十五年的儿子,在娘在生的时候忘了问娘,这把秤是外公外婆打发的嫁妆,还是早逝父亲的遗物,娘挂在床头是一种家里缺少大男人的壮胆避邪,还是一种对至亲至爱的思念牵挂。而今娘走了,带走了这永远的谜,我只记得,这把老秤是娘写给四个子女的第一本家书,儿知娘懂娘,读娘悟娘的灵魂洗礼便从此开始。

记不准是哪一年里的哪一天,但我永远记得那个定格成石刻石雕的夜晚。

那是早起成习的娘又一个不眠之夜的黎明相迎。记得灰暗的煤油灯下,趁着夜色从地里摘菜回来的娘,顾不得打理被露水沾湿的头发,清理衣襟上的泥屑,把满满的一背笼缸豆(湘西农村常见的一种条型蔬菜),倒在床边的地板上,然后蹲下身子,把一堆缸豆条一根根地整理成一把把,再站起身,取下挂在床头的老秤,一把把地称出重量,按一斤一扎,用一根根稻草捆起来,然后再装进背笼。做完这一切,娘便来到床头,把老秤挂好,然后准备喊醒睡在床头,其实早已看她做了半阵子事的我。

“四儿,好懂事,晓得要起床了,好帮娘下街卖菜去。”看到我侧在床边,伸出被窝的小脑袋上,两只小眼骨碌碌地转着,娘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快起床,乘天黑,娘好送你到桐木棋(临近县城的一个村子),好赶街上人买早饭菜,天一亮,娘又要到生产队里赶上工了。”

确实记不到是哪一年的哪一天了,只是永远记得娘送儿卖菜,送儿读书,儿跟娘一起摸着黑,走了一回又一回的那条泥沙路。

我永远记得,那条山路上,那道夜幕中,那组特写的镜头:一个七八岁年纪、瘦瘦矮矮的儿子、拿着枞树油膏火把、小心地走在母亲的前面,一个背着一背笼疏菜、躬着单薄的身子,步子却稳健有力的娘跟在儿子的后面,儿与娘,前跟后,除了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尖尖和时嚎时叫的狗吠声,一片黑漆漆的夜色里,只见一个光点闪烁着移动着,光影里一个娘背着一背菜,带着一个儿,在道往县城里的山路上急急地走着。从那个叫熬溪的村子上,那个用包谷杆当壁板的家里面出发,步行一个多小时后,便能走到那个寨名叫桐木棋的地方,天刚好放亮。

因为早,因为那个年代的乡村很干净,杂音很少,旷野地,娘儿俩的对话听起来格外清喉彻耳:

“四儿,天亮了,你一个人走路还怕不怕?”娘摸着儿子的头问道。

“娘,我不怕,你早点回去,好赶到生产队里出工。”懂事的儿反过来劝娘。

“四儿,娘在屋里时已经称好了,一手(扎)缸豆刚好一斤,你莫忘记,到了街上,先去南门河桥下泡下水。”

“娘,我晓得,街上人爱干净又肯复秤,怕我们骗,把缸豆用水洗一下,又干净又压秤,好卖些。”

“一手(斤)缸豆平常要卖到八九分钱,这回不管卖几分钱,都要卖脱,屋里的盐罐罐空了好几天了,再不好叫你到隔壁孟大婆家里去借盐了。”

“娘,儿晓得了,等卖完了儿才回来。”

“莫忘记,菜卖了,你还要走回来赶上学,实在饿了就到街上买个油粑粑吃。”

“一卖脱我就回来,一个油粑粑要三分钱,又称到二两多盐了。三姐煮的萝卜饭好好吃,吃了我就和她一起到云盘上(村里小学所在地)读书去。”

每天,第一缕晨光熹微轻柔,第一善良,第一温柔,第一入脑难忘。娘放把背上的背笼放下地,又抽起,转挂在儿的肩头,看着仅有几岁的我要独自走剩下的路去街上卖菜,娘似有不忍,又万般无奈,眼神里饱含着疚痛和怜悯,又满怀着信托和期待。满是黄泥满是石沙的山路上,娘与儿,相望而別,背向而去。娘去赶生产队里的早工,儿去赶城里人的早饭菜。

那年月(半个世纪前的湘西农村),晚上照明没有路灯,外出办事多凭胆量,白天赶路没有车坐,赶场上学全靠脚劲,更没有手机可以随时拍影留踪,娘用劳苦创作的一个个作品,物质影像上都已无痕无迹,只能一笔一划地刻入儿的大脑,一刀一锉地雕成儿的骨髓,一点一滴地溶成儿的血、儿的肉和儿的魂灵。

(二)

从年我出生到年娘远去,在这有娘可喊的五十五年的时光里,记不准有多少时多少处多少人、多少天多少回多少事,被娘写成了一本本感儿肺腑的书,谱成了一首首动儿心弦的曲,创作成一部部让儿心泣而志励的作品,作为娘创作一生的见证人和陪娘创作的儿子,我永远记得娘创作的一句句文字,娘描绘的一幅幅画景:

夜晚,娘用这把老秤称黄豆,按比例泡水,磨出的豆腐脑又白又嫩,一看满眼闪光,一喝满喉滋润,一吃浑身通透,天一亮就被上门来换购的寨邻们抢了个尽光。

白天,娘用这把老秤称大米,再按比例称上黄豆搭配,炸出的油粑粑,圆润润涨鼓鼓金亮亮,一闻满鼻气香,一尝满嘴肉酥,让你只想反复咀嚼,多些美丽的回味,好久好久都舍不得咽进肚子里。

春天,娘用这把老秤,称她从山里找来的枞树菌和竹笋;

夏天,娘用这把老秤,称她从地里摘来的四季豆和岗豆;

秋冬时,娘用这把老秤,称哥哥从田里捉得的泥鳅和黄鳝,称姐姐从土里捡回的红苕和花生……

就这样,老秤跟着娘走过了一个又一个艰辛的日子,熬过了一个一个不易的四季。只要见到娘从床头取下秤,只要看见娘背秤出了门,我便知道,空空的米坛里便会有白花花的夜饭米,红红的铁锅中便会有香喷喷的油渣味,好吃的我便可以不再嘴馋童伴手上甜甜的颗颗糖,爱乖的两个姐便不用再眼羡別人的新花衣。

娘用老秤撑起了一世界的艰苦,老秤陪娘熬过了不容易的人生。秤杆成了娘书写人生的笔头,秤盘成了娘弹奏生活的鼓皮,秤砣成了娘称人心量人情的定神器,那一圈又一圈娘亲手用麻线搓成的秤绳,便成了娘一年又年、一转又一转、一页又一页的蹉跎岁月。

(三)

老秤帮娘帮了一辈子,帮娘称生活称人心称人世间的冷暖、伪诈和真善。

“莫让坏人骗也莫让好人吃亏”,这是娘时常常念叨的一句话。小时候,因为家境贫寒,家里常时靠借米下锅。每次,我从邻居处借米回来,本已告诉了娘,借的是几碗或是几升(指木升,湘西乡下一种木制的方形量器),娘都是要用老秤称下重量并用木炭在壁板上记上数,开始我还心中不解,待到还米的时候,见娘先用老秤按记数把米称好,装入袋内,然后教我再扯住米袋口,娘会再用双手多捧上两捧,边添放入袋,边自言自语:“人家舍得借米帮我们救急,我们万莫让人家吃亏,多给人家还点,有秤好,莫受坏人骗也莫让好人吃亏。”这时,我这才明白,娘的世界里,老秤不只是称称物体重量的量器,已经成为人心人性的刻验尺,娘用它称的不只是物品的重量,更要称他人的善良和义举,还要称自身的真诚和感恩。

(四)

娘一辈子,活了九十一个年头,除了两双儿女,除了几十孙辈,似乎无甚心爱之物,不爱吃不爱穿,不打牌不跳舞,就是爱劳动,就是舍不得这把老秤,到了八九十岁了都还闲不住。我的女儿出生后,娘从给我带孩子开始,到她远去的三十多年里,跟着我们搬了四次家,许许多多的东西搬坏了,弄丢了,折腾不见了,唯独这把老秤一直还在跟着娘,一直还挂在娘睡的床头。不知有半个多世纪,还是超一轮六十甲子,娘与老秤已经成为相依相存、相惜相怜的一个整体,几十年的眼望手摸,老秤已成了娘的宝、娘的爱、娘的命,你跟了娘一辈子,帮了娘一辈子,成了娘生命体内似骨似肉、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

“我要做点事,不做事,活到有什么味。”当两双儿女都养大成人,都成家有业,都添儿添孙,都大大小小先先后后活成了奔六十奔七十的老人了,娘还是闲不下来,还是一有时间就要动动她心爱的老秤。娘临远去的前几个月,还经常悄悄地躲进房间,关着门,收拾她的劳动产品,称量她的劳动成绩。其实,我与妻都知道,娘一关门用秤,就一定又是出门捡废纸壳、废书报和水瓶子回来了,关门是怕儿子媳妇嫌她不讲卫生,我与妻子只是知道了不去点破而已。

孝顺之道,孝娘较易,顺娘难为,煮煮饭洗洗衣买点好吃的只够称“孝”,能包容娘的缺点、接受娘的唠嗑、支持娘的所为,让晚年的娘讲她爱讲的话、做她喜欢做的事方可称“顺”。娘用勤劳和节俭写给儿子的书,儿子读到五十多岁才慢慢读懂,劳动习惯了的娘,一不劳动一无事做便坐卧不宁,茶饭无味,甚至会心抑成病,读了娘书明了娘理的我,从开始嫌娘捡圾不卫生,转变到主动为娘在学校收存旧书报,在路上捡拾空水瓶,与老秤一起,陪着晚年的娘,继续创作她勤俭一生的作品,直至结尾。

(五)

一把老秤,陪伴和见证了娘勤劳善良,艰苦幸福,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

父亲在世的时候,老秤见证了娘和父亲的爱情结晶,十三岁的哥哥、八岁的二姐、四岁的三姐和一岁多的我,见证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湘西山村一个六口之家幸福相伴的美好时光。

父亲早逝之后,老秤又见证了一个三十八岁的寡娘的辛勤劳苦,见证了一个湘西女性的坚韧用顽强,用常人难以想象的煎熬把四个儿女拉扯大,把一个若弃即散的五口之家,创作成了一个四十余人生机勃勃的大家庭。

娘走了三年,我把家里最敞亮的房间改造成娘的纪念馆,常来参观的就是娘的儿子,那个由娘身上掉下来的一砣肉长成的儿子。一辈子平凡的娘,没有荣誉证,没有功勋章,床是娘留在人世间最值钱的遗物,秤是娘传给儿女最珍贵的宝物,把秤挂在娘的床头,如娘在生在世的样子,不变样是儿对娘最好的敬爱和思念。想娘了,走到娘睡了一生的床头,摸摸娘用了一辈子的老秤,依然会闻到娘的气息,听见娘的话语,看见娘的笑容……

肉体不见的娘,依然灵现在儿女的泪光中,鲜活在儿女的心窝里。只要心中有娘,娘就长生不老。

凡尘中,一世界的娘用真爱用艰辛写了一世界的书,一世界的哥哥姐姐,一世界的弟弟妹妹,一世界的儿和女,一世界的你和我,看不完,读不深,悟不透,便需用良知去储存发芽,用感恩去记忆生根,用虔诚、圣洁和无限的崇敬去细读一生,品悟一生。

主编:陈小令责任编辑:张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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