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说第20期詹青云黄执中马薇薇辩论

本期辩题

反方詹青云:赵帅告诉我们……可是人生中不是所有的回忆都是如此，有没有一些事情，它带来的只是纯粹的痛苦，我真的很想要忘记，有，可是即便是对于这些事情，我们劝你记住悲伤，因为这个悲伤会保护你。

詹青云：有一种孩子，他们生来就患有先天性痛觉缺失，这些孩子，他们感受不到肉体上的痛苦，所以他可以把手伸进沸腾的水里，他会不需要麻醉就可以接受手术，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成为刀枪不入的超人，相反，他们会非常脆弱，绝大部分的这样的孩子，活不到长大成年，因为他们感觉不到痛苦，他们不会去协调身体，规避危险，他们也不会去评估风险。

詹青云：精神上的痛觉是一样的，它会提醒你警惕，它会告诉你要逃跑，它会告诉你要躲避，像战争这样更大的悲伤更可怕，如果我们有一天都忘记了战争带给人的苦痛，我们会拥抱和平吗？这是悲伤的意义，这就是《西线无战事》那本书的最后一句话：死者的遗嘱不是要报仇，而是要永远不再有。

詹青云：悲伤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我们，更多的时候，悲伤是一种可以被品味的东西，没有那么惨，比如说《霍乱时期的爱情》里的男主角阿里萨，当他得知他被诊断出的是相思病，他立刻拒绝了治疗，他享受那种煎熬，觉得这是伟大爱情的一部分，悲伤这种情绪强烈，正是因为它证明我们爱过恨过，认真过，渴望过，全情投入过，你原本是可以骄傲的面对它的，可是你现在把忘情水当做人生的解药，这个时候，真正困扰你的东西，甚至已经不是悲伤了，是你对悲伤的恐惧，是你对悲伤的抗拒，是你面对悲伤的那种焦虑，你原本不必为自己的悲伤痛悔，可是你现在却会恨自己怯懦，如果我们连自己的悲伤都感受不到，我们又怎么面对其他人的悲伤，芸芸众生的悲伤，如果，我自己失去了一生的挚爱都毫不觉得可惜，我为什么还要去看《泰坦尼克号》，听《梁祝》，去读《半生缘》去叹息，十年生死两茫茫，当时只道是寻常，比如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孩子在流离失所，还有孩子被拐卖，还有孩子在饥荒中死去，还有孩子生下来就在逃亡的路上，这一切人间的苦难，妻离子散，背井离乡，国仇家恨，盛衰兴亡，它又凭什么打动我呢？没有伤悲就不会有慈悲。

詹青云：我们这个世界上，我们这个社会上，不是没有那些喝过了忘情水的人呐，有多少人看着马路中间躺着小孩子被车压过去，没有人伸手去扶一把，有多少人听说中国的留学生在国外被枪杀，不是替他感到难过，而是用键盘骂一句炫富活该，这个时候，我们替这些人感到开心吗？我们说恭喜你们呐，喝了忘情水，活得这么洒脱，这么潇洒，不是，我们替他们感到悲哀啊，这个时候，甚至不是情绪上的悲伤，我是感觉到触及了道德和信仰的悲凉。

詹青云：人人都喝过了忘情水的世界，其实我们早已幻想过，著名的反乌托邦小说《美丽新世界》，就是在描绘公园26世纪，那个只有快乐没有悲伤的文明社会，在那个社会里，所有的人从一生下来，就被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保持一生，都用最快乐的心情去工作，在那个社会，为了消除你的负面情绪，它先消灭了所有的情感，爱情，家人，亲人，都成为了历史，那个社会为了害怕你因思考而悲伤，又消灭了历史和艺术，所有的人有产生任何的负面情绪，比如说空虚和寂寞，就要立刻服用一种叫做唆麻的药化解，那个社会是被工作和娱乐填满的，那个社会看上去，是没有吵架斗殴，没有爱恨情仇，特别安定，特别美好，可是那个社会里，也就不再有个性，不再有个人，不再有人，他只有活着，而没有生活了，我们知道，时间最后是一杯水，它会冲淡我们的悲伤，可是它不能也不该是一杯忘情水，我们最后选择的是跟自己的悲伤和解，而不是忘却，因为那曾经是我悲伤过的一切，也是我最热爱过的一切。

正方黄执中：……美国军方有一种勋章叫紫心勋章，它是颁给在战场上牺牲或者是受伤的士兵，这个紫心勋章，当初在颁发的时候引发过一个争议，就是的确有军人在战场上少条胳膊少条腿，也有军人在战场上，在恐惧、害怕、愤怒，在无法承受的精神状态中，他整个人外在毫无改变，内在炸成废墟，所以那时候有人问，像这样的人，能不能拿紫心勋章，他也是为国受了伤啊，在年美国国防部说，紫心勋章只颁给肉体上受伤的人，因为紫心勋章是奖赏勇敢，而你这种创伤应激的这种行为，证明了你的懦弱，证明了你的不敢面对。

黄执中：我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叫《巴顿将军》，很有名的一部电影，有一个经典的段落，是巴顿将军在二战医院，他是个非常严厉也爱兵如子的人，他对于那边的每一个士兵，他们的受伤，给他慰问，给他握手，结果他看到了一个人，那士兵外表没伤啊，他问那个年轻人说，你为什么在这儿，那年轻人说，我就只是再也受不了了，巴顿把他抓起来，给他一巴掌，这是真事，他给了他一巴掌，说，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我现在就应该开枪毙了你，你怎么对得起其他受伤的人呢，其实，这就叫做，外表看似正常，内在炸成废墟。

黄执中：今天我们在聊的，如果是那种惆怅，遗憾，其实，你也不会喝这忘情水的，，不便宜啊，可是，那种伤害性的悲伤呢？我是真心觉得，我好期待有这个忘情水在，你知道，什么叫做情绪对你造成了障碍，刚才奶茶就说了，如果你一朝被蛇咬，十年小心蛇，这是正常的，如果一朝被蛇咬，你看到草绳都会恐惧，那是不正常的，在座各位，难道没有这种经验吗？

黄执中：我举个我自己的例子，这个世界上，有些痛苦是有意义的，你要保留它没问题，有些痛苦是没有意义的，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在科技没有发展的过程当中，好多的痛苦，是因为我们无力阻止，所以只好怎么样，将它合理化，可是合理化是我无力阻止的结果，而不是不去阻止的原因，以前的农夫耕田，他没有肥料，没有杀虫剂，没有灌溉系统，所以叫做听天由命，这是一种人生观，上个价值就叫做乐天知命，结果，现在他说不行，你发明了农药，你发明了肥料，你阻止了我这种价值观，这是不对的，不要把我们无力阻止的伤害，习以为常的上价值的方式，用在当科技已经改变了，我们已经可以改变这件事情的时候的理由。

黄执中：我自己在小学的时候，你知道我，我不喜欢小孩，我特别不喜欢小孩，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尤其讨厌小学的那种小孩，我一辈子不会生小孩，为什么我讨厌小学的时候的那种小王八蛋，小孩，我小学的时候，因为个性比较怪，所谓的怪，也就是孤僻而已，班上的同学就会趁我下课不在的时候，把我的饭盒拿出来，把那些可乐或汽水，或我带的饮料倒进去，然后合起来，当我中午很期待地要打开饭盒吃饭的时候，里头是一端浆糊，我特别讨厌小孩，可是，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这种痛苦对我有什么意义，这是扭曲，这不叫成长，什么叫扭曲，就是那些让你伤悲的事情，你们有看过盆栽吗？就是那种小小的树，在小小的盒子里，弯成你想要的形状，他们用铁丝去固定，那个树的枝丫，好让它长成你想要的样子，那个树没有长，那个树扭曲了……我特别希望，这种药能发明出来，每一个人心里头都有那种，你以前经历所造成的空洞，你花了一辈子都填不满。

反方马薇薇：……我们不能喝忘情水，忘情水是什么，忘情水是止痛药，……那些过去都忘了，那更可怕，你会迎来更大的崩塌，……悲伤不能被遗忘所治愈。

马薇薇：我经过过两种治疗，一种治疗，就是执中你所说的忘情水式的治疗，那段时间我服药，我告诉你，它有两个副作用，第一个副作用，录第三季的时候，我告诉你，执中，我好快乐，我内心住着一团祥云，你知道，当你内心住着一团祥云的时候，你对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没有想法的，你们知道那种可怕吗？因为你没有任何的情绪反应，这个世界，再也不能伤害你了，因为你对它没有反应，可是，那是人吗？那是行尸走肉吧，所以，当忘情水彻底麻痹你的感官的时候，失去的不仅仅是悲伤，同时也包含着感觉，而当你失去了感觉，你怎么能感觉到快乐呢？最后你就会变成一个麻木的人，这是第一种治愈方式。

马薇薇：第一种治愈方式还会带来第二个副作用，药物依赖，我方反复地讲，当你习惯第一杯忘情水的时候，你就消除了你最大的悲伤，那你第二大的悲伤，就会成为你最大的悲伤，这就是传说中的路径依赖，你永远都有过不去的坎，最后你就会躺在坎上面，你明白吗？所以这是没有意义的，你这种治疗方法没有意义，好的治疗方法是什么样，是去看心理医生，是去跟朋友聊天。

马薇薇：你知道看心理医生是一个什么过程吗？心理医生绝对不是一个最好的，劝你忘记的人，他会让你反复说这件事情，你花一小时块，他听你反复地在说这件事情，他会问你，这个细节是什么，那个细节是什么，那你当时是怎么想的，那你后来又是怎么想的，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他每一周都在问你这个问题，请问这是一个回忆的过程，还是一个失忆的过程呢？你没有忘记你的痛苦，只是你在不断回忆你的痛苦的时候，你终于接纳了你的痛苦，并找到了痛苦的意义。

马薇薇：你知道痛苦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它可以使你思考，意义不是被赋予的，意义是思考出来的，你就会发现，你经历的东西，到底教会了你什么，这并不是一种扭曲，执中，你可能会说，是因为没有忘情水，你才赋予这些东西的意义，你要是忘掉了，不就没事了吗？可是你要知道，你忘掉你经历的情绪，你就一定会忘掉你经历的事情，这两者是没有办法彻底割开的，你翻看你的旧照片的时候，请问你想起的是你照片本身，还是你当时跟那个人在一起的快乐？如果失去了情绪，所有的记忆，都只是数据而已，所以你老说，我们保留那些回忆就好了，我们不是做失忆的人，我们的情绪不见了之后，我们的记忆都还在啊，没有，完全没有在，全部都消失了，你的人生就会形成无数的断片，最后你会变成一个没有回忆的人，或者是一个只会傻乐的人，即便是爱中也有心痛，也有悲伤，我们经常说，……

马薇薇：第二个，有些人值得你用一辈子的悲伤去记得，你不知道吗？你逝去的亲人他们值得，你逝去的朋友他们值得，你逝去的恋人他们值得，哪怕你翻看这张旧照片再痛苦的时候，他们存在过，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难道就不在于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会流着泪记得吗？你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怎么建立的吗？最深的感情，最深的羁绊，是由泪水建立的。

马薇薇：我非常感谢如晶，在我最艰难的时候，陪了我十天，我也非常感谢执中，反复地听我倾诉了很多年，你们没有让我忘记这件事情，这些陪伴，难道不是我们之间真正的羁绊吗？所以如果，没有泪水组成的海洋，人与人会活成孤岛，所谓情感，它包括快乐，可是它最深处，是冰冷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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