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一粒好的种子泪目,今日送别国之
2023/2/25 来源:不详年5月24日(星期一)上午10时,“杂交水稻之父”“共和国勋章”获得者袁隆平院士遗体送别仪式,在湖南省长沙市明阳山殡仪馆铭德厅举行。
袁隆平的夫人邓则(中)在遗体送别仪式现场。新华社
袁隆平遗体送别仪式在湖南省长沙市明阳山殡仪馆举行。新华社
图片来源:红网等
一生求“稻”,天涯逐梦。在生命的最后时光,91岁高龄的袁隆平仍在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海南基地工作,一生牵挂着水稻,一生牵挂着中国人的饭碗问题。泪目!国之脊梁精神永在!
青年袁隆平
新华社图
国之大士,为国为民令人钦佩,更令我们久久无法忘怀的,是点滴朴实汇聚而成的精神感召。
今日,解放日报·上观新闻摘录袁隆平院士年和年在人民日报上发表的两篇文章。他将人生比喻成一粒小小的种子,方寸间蕴涵朴实的人生道理;他坦露自己的毕生愿望“禾下乘凉、覆盖全球”。一起来细读——
“要做一粒好的种子”
做事先做人,这是老生常谈了,也是我这一辈子最深刻的感悟。
我是搞育种的。我觉得,人就像一粒种子。要做一粒好的种子,身体、精神、情感都要健康。种子健康了,事业才能根深叶茂,枝粗果硕。作为一个科研工作者,尤其如此,不仅要知识多,而且要人品好,不仅要出科技成果,而且要弘扬科学精神。
要热爱祖国,热爱人民,这个是基本前提。如果对民族、对国家、对社会、对人民没有感情,就很难成就一番事业。有了感情,才会为社会做一些事情、献一份爱心,这样你才会有欣慰感。要敢于探索,勇于创新,这个是关键。搞科研,应该尊重权威但又不能迷信权威,应该多读书但又不能迷信书本。科研的本质是创新,如果不尊重权威、不读书,创新就失去了基础;如果迷信权威、迷信书本,创新就没有了空间。还不要害怕冷嘲热讽、标新立异。如果老是迷信这个迷信那个,害怕这个害怕那个,那永远只能跟在别人后面。只有敢想敢做敢坚持,才能做科技创新的领跑人。这个我是有深刻体会的。
要埋头苦干,不畏艰辛,这个是基本功。一个人事业的成功或者失败,最终起决定作用的是顽强坚持的毅力。我的工作主要在试验田,越是打雷、刮大风、下大雨,越要到田里面去看看,看禾苗倒伏不倒伏,看哪些品种能够经得起几级风。从参加工作到现在,只要田里有稻子,我每天都坚持下试验田。我们搞育种的就是要坚持在第一线,这样才会发现新品种,才会产生灵感,“灵感=知识+汗水”。我想,搞科学研究是这样,从事其他任何工作也是一样的。
还要淡泊名利,踏实做人。现在有少数人搞学术腐败,就是名利心、享乐心太重,急功近利,弄虚作假,到头来害人害己。人还是踏踏实实的好,一个人越是出名就越要谦虚谨慎,越要夹着尾巴做人。骄傲使人落后,这是天经地义的真理。精神上要丰富一点,物质生活上则要看得淡一点。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如果老想着享受,哪有心思搞科研?在吃方面以清淡和卫生为贵,穿方面只要朴素大方就行了。少走弯路,少留遗憾,身心才会健康,心情才会愉快,事业才会做得长远。(作者袁隆平,原刊于年05月30日《人民日报》)
年11月,袁隆平(右三)和同事李必湖(右一)在观察杂交水稻生长情况。在党和国家的大力支持下,全国有19个省、市、自治区先后组成科研协作组,开展群众科学实验,成功地育成了杂交水稻。新华社记者孙忠靖摄
“我的两个梦”
我已经90岁了,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要力争让我们的团队早日完成每公顷18吨的高产攻关,做好第三代杂交水稻技术的生产应用。我希望最终能实现“禾下乘凉、覆盖全球”的两大心愿。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90年过去,我成了正儿八经的“90后”。我大半辈子都在与水稻打交道,至今从事杂交水稻研究工作已有55个年头。我最关心的,就是与水稻和粮食相关的事。
袁隆平被授予“共和国勋章”
新中国成立之前,中华大地上到处灾荒战乱,人民生活颠沛流离,少年时我就被迫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虽然少不更事,但每当看到沿路举家逃难、面如菜色的同胞,看到荒芜的田野和满目疮痍的土地,我的内心总会泛起一阵阵痛楚。报考大学时,我就对父母说,我要学农。母亲听了,吓一跳,说,傻孩子,学农多苦啊,你以为好玩儿呢?但我是真正爱上了农业,死活要学,还摆出大道理:吃饭可是天下第一桩大事,没有饭吃,人类怎么生存?最后,父母尊重我的选择。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湖南安江农校任教。安江农校地处偏远,临行前,学校的领导告诉我,那里很偏僻,“一盏孤灯照终身”,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当时我想,能传播农业科学知识,也是为国家做贡献!没想到,去了不久,就碰上困难时期。我当时想,这么大一个国家,如果粮食安全得不到保障,其他一切都无从谈起,我要为让中国人吃饱饭而奋斗!
一天,我看到一些农民从高山上兑了种子,担回来种,就问他们,为什么跑到那么高的山上去换种呢?他们说,山上的种子质量好一些,产得多些。他们接着还说了一句话,叫做“施肥不如勤换种”。这对我有很大启发:农业上增产的途径有很多,但其中良种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从此以后,我开始自己的杂交水稻研究之路。一路走来,有汗水和辛酸,也有丰收和喜悦。科学探索无止境,在这条漫长而又艰辛的路上,我一直有两个梦,一个是禾下乘凉梦,一个是杂交水稻覆盖全球梦。
禾下乘凉梦,我是真做过,我梦见水稻长得有高粱那么高,穗子像扫把那么长,颗粒像花生那么大,而我则和助手坐在稻穗下面乘凉。其实我这个梦想的实质,就是水稻高产梦,让人们吃上更多的米饭,永远都不用再饿肚子。
做梦容易,但要把梦变成现实,则需要付出大量艰苦的劳动和努力。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年7月的一天,我到安江农校的试验田选种。突然,我发现了一株“鹤立鸡群”的稻株。穗大,颗粒饱满。我随手挑了一穗,竟有粒之多!当时以为,选到了优良品种,岂不是可以增产无数粮食?
第二年春天,我把种子播下,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一眼望去,高的高,矮的矮,没有一株赶得上最初的那株水稻。我不甘心,开始反复琢磨其中的奥秘,研究那一片试验田的稻株比例,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水稻是有杂交优势的,那株鹤立鸡群的水稻,就是天然的杂交水稻。既然天然杂交稻具有这样强的优势,那么人工杂交稻,也一定有优势。当时,遗传学理论一直否定自花授粉作物有杂交优势。我对此理论提出质疑。随后,我又拜访专家,翻找资料,最终得出结论,既然自然界存在杂交稻,那么人工杂交水稻也一定可以利用。而要想利用这一优势,首先需要找到“天然的雄性不育水稻”。
于是,我又走上曲折的寻找之旅。
湖南省农业科技人员袁隆平(农业科学院研究员)(右)、李必湖在观察杂交水稻生长情况。新华社记者孙忠靖摄(年发)
其中,最令人刻骨铭心的是,在海南岛找到天然雄性不育野生稻“野败”并加以利用的过程。那是年11月,我和助手李必湖、尹华奇驻守在海南岛崖县南红农场,在当地寻找野生稻。在那里,有一位农专毕业的冯克珊,是南红良种繁育场的技术员,经常跑来听我讲课。冯克珊联想到农场附近有一种名叫“假禾”的草,很可能就是我要找的野生稻。11月23日,他找到李必湖,来到南红农场铁路涵洞附近的水塘边,到那片正在开花的野生稻中察看。他们发现了三个雄花异常的野生稻穗,野生稻穗的花药细瘦,色浅呈水渍状,不开裂散粉。这三个稻穗生长于同一禾蔸,是从一粒种子长出、匍匐于水面的分蘖。他们立即把这蔸野生稻连泥挖起,放在铁桶里拉回去,然后移栽到试验田里,等待鉴定。当时,我正在北京开会,收到助手们从海南发来的电报,连夜赶火车奔回海南岛。经过仔细检验,我们最终确认这是一株十分难得的天然雄性不育株野生稻,我给它命名为“野败”。
这真是大海捞针啊!
“野败”的发现对杂交水稻研究具有里程碑的意义,更是杂交水稻“三系”配套成功的突破口。年,我们协作组历尽千辛万苦才通过测交找到恢复系,攻克“三系”配套难关,才有了新中国第一代杂交水稻。第一代以细胞质雄性不育系为遗传工具的杂交水稻,优点是不育系不育性稳定,但也有缺点,即配组的时候受到恢保关系制约,因此选择优良组合的几率比较低,难度大。自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起,我们开始研究两系杂交水稻。年,第二代以光温敏不育系为遗传工具的杂交水稻——两系法杂交稻研制成功,它的主要优点是配组自由选择,能选配到优良稻组合的几率比较高。但是,第二代杂交稻也不是完美的:不育系育性受气温和光照影响较大。我想,如果有一种杂交水稻,既兼具第一代和第二代的优点,又能克服二者的缺点,那该多好啊!年,我们又启动第三代杂交水稻育种技术的研究与利用,这是以遗传工程雄性不育系为遗传工具的杂交水稻,已初步研究成功,该杂交水稻克服了前两代的缺点。现在,我们甚至开始了第四代、第五代杂交水稻的研制。
追求高产更高产,是我们永恒的目标。自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起,我们开始超级杂交稻攻关,分别于年、年、年、年实现大面积示范亩产公斤、公斤、公斤、公斤目标。近5年又突破每公顷16吨、17吨的目标。年,世界水稻平均每公顷产量仅4.61吨,而我国杂交水稻平均产量每公顷达7.5吨,在世界上遥遥领先。
不可否认,上个世纪我们的主要任务是解决人民群众的温饱问题,所以杂交水稻把产量摆在优先地位。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人民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所以,我们也改变思路,提出既要高产,又要优质。但是必须说清楚,虽然要满足市场对优质大米的需求,但我们仍然坚持一条,即不能以牺牲产量来求优质。我始终觉得,粮食安全问题必须时刻警惕。历史也无数次告诫我们,把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的最有效途径,就是提高水稻的产量。
科学探索永无止境,我的另一个梦,就是杂交水稻走向世界、覆盖全球梦。
世界上超过一半人口以稻米为主食,一个令人担忧的事实却是,全球现有1.6亿公顷稻田中,杂交水稻种植面积还不到15%。发展杂交水稻不仅有广阔的舞台,更对保障世界粮食安全具有重要意义,倘若全球有一半稻田种上杂交稻,按每公顷比常规水稻增产2吨计算,则增产的粮食可以多养活4亿—5亿人口。杂交水稻覆盖全球不仅能提升全球水稻产量,造福人类,还能提升我国的国际地位。
为了实现这个梦,我们一直在努力。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我们坚持开办杂交水稻技术国际培训班,为80多个发展中国家培训了多名杂交水稻技术人才,我还受邀担任联合国粮农组织首席顾问,帮助其他国家发展杂交水稻。目前,杂交水稻已在印度、越南、菲律宾、孟加拉国、巴基斯坦、印度尼西亚、美国、巴西等国实现大面积种植。今年6月,在长沙举行的中非经贸博览会上,来了不少非洲国家农业界的朋友,看到他们对杂交水稻充满感激和期待,更坚定了我们将杂交水稻推向世界的信心与决心。
新中国杂交水稻事业能够取得丰硕成果,离不开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与大力支持,同时也是广大科技工作者集体智慧的结晶。我已经90岁了,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要力争让我们的团队早日完成每公顷18吨的高产攻关,做好第三代杂交水稻技术的生产应用。我希望最终能实现“禾下乘凉、覆盖全球”的两大心愿。(作者袁隆平,原刊于年10月23日《人民日报》)
送别袁爷爷!最好的“稻念”,是好好珍惜眼前的每一粒米饭!
5月22日,联合国官微发文缅怀袁隆平:“袁隆平院士为推进粮食安全、消除贫困、造福民生做出了杰出贡献!国士无双,一路走好!”联合国粮农组织总干事屈冬玉也发文缅怀袁隆平,他在社交平台上写道,“一生修道杂交稻,万家食粮中国粮。我敬爱的大师千古!”。
社会各界深切缅怀这位91岁的老人。钟南山悼念袁隆平:“隆平大哥:我的挚友!天堂里好好休息。你已经将论文写在祖国的大地上,有空就指导一下学生继续‘三系’攻关。你是一个真正的、最值得我敬佩的学者!”
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