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人缅甸战场毙敌33万,遭蒋家父子囚

上世纪80年代，台中市向上路18号，这间寓所的庭院内，绿草如茵，玫瑰怒放。每逢晴日，透过屋子外头的矮墙，人们常能看到一位白发盈盈、精神矍铄的老人行走在院子里，给院里的花施肥、剪枝、浇水……没有人想到，他已经被蒋介石幽禁在此将近30余年。

这个老人便是晚年的孙立人。关于这个名字，每一个中国人应当都不陌生。在曾经的八年抗战中，他是消灭日寇最多的一位抗战将领，曾被西方军事学家誉为“东方的隆美尔”。李敖评价他：

“孙将军是国民党集团中最杰出的将领，学历之深，无人可及；练兵之精，无人可及；战功之高，无人可及；身上弹孔之多，无人可及；国际声誉之隆，也无人可及。”

从叱咤疆场的一代名将到身不由己的阶下囚，孙立人的一生是一曲英雄末路的悲歌。

01

年，孙立人出生于安徽庐江县，他的父亲孙熙泽是国内知名的政治家和教育家，孙立人寄人篱下的童年是在德国的殖民地青岛度过的，回忆这段岁月，孙立人觉得十分屈辱。

他记得有一次在海边玩耍，捡到了一颗漂亮的石子，一个德国男孩却霸道地上前索要，他不肯给，男孩就找来了父亲。那个身强体壮的德国人上来不由分说就打了孙立人一个耳光，还抢走了他手里的石头。

孙立人委屈道：“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德国人指着偌大的青岛海滩，一脸轻蔑地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德国人的！”

蛮霸的德国人这一巴掌，打蒙了孙立人，也打明白了孙立人，他后来在回忆录里写道：“当时我虽然年纪小，就已经深深地感悟到中国太弱，中国人太受欺侮，我将来非争气不可……”

年冬，13岁的孙立人带着这样的信念，报考了清华大学。在近千人的考生中，他一举夺魁，名列榜首，并于次年入学土木工程系。

事实上，自从小时候在青岛挨了德国人一个巴掌后，孙立人就立志他日要扛枪参军，驱逐列强，只是这个军事理想一直不被父亲认可，出身仕家的孙熙泽一心希望儿子将来能够子承父业，走上仕途，奈何孙立人志不在此。

折中之下，孙立人选择了清华的土木工程专业，他认为对于建设祖国，这将是个非常实用的专业。这样的宏大志向，注定了孙立人的不凡。

在清华的求学生涯中，除了“学霸”的光环，孙立人身上还有一个瞩目的标签，那就是“体育健将”。为实现报国必先强健其体魄的目标，孙立人求学以来一直痴迷于各种体育训练，其运动素质之高，让人叹服。

当年清华大学一共有五支球队，分别是足球、排球、棒球、手球和篮球，而孙立人经过锻炼，逐步掌握了其中的运动技术，最后竟分别担任了五支球队的队长。

年，孙立人以清华大学篮球队队员身份代表中国参加第五届远东运动会。他在赛场上动作迅捷，被队友和观众称为“飞将军”。而后孙立人带领中国队一路过关斩将，在决赛中击败了日本队夺冠，为清华校史留下了光辉的一笔。

年，从清华毕业后，孙立人被推荐进入普渡大学深造。由于他的工程学基础深厚，孙立人仅用一年便拿下了普渡大学的学士学位。

此时的他本可以像其他清华同窗一样，学成回国任教大学，成为一个专家或者学者，但是孙立人却突然决定投笔从戎。

原来自孙立人出国后不久，国内便爆发了第二次直奉战争，一时间，社会动荡，民不聊生；次年，“五卅惨案”爆发，日、英两国的资本家联合军警残杀国人……这些消息，让孙立人再也坐不住了。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家国动荡中，本着这样的信念，孙立人又考入了美国弗吉尼亚军校，开始努力学习军事，并前往欧洲各大军事强国进行考察。

02

年，孙立人从弗吉尼亚军校毕业回国。当父亲问他：“你回国是想干土木工程，还是干军事？”孙立人毅然回答：“现在国家正需要我，当然是干军事。”

在这之后，孙立人一度游走权门，想要一酬壮志，却未遇伯乐，只能委委屈屈地在国民党中央党务学校，当个小小的中尉军训队长。但是由于学校里拉帮结派、搞小组织的风气太浓，只想做个纯粹军人的孙立人很快待不下去了。

年，孙立人又投入了蒋介石的陆海空军总司令部宪警教导总队，担任大队长，却与总队长关系不睦。总队长扣发学员薪饷，孙立人带头替自己的学员据理讨薪，却为此受到了撤职的处分。

军事生涯之初，性情耿直的孙立人四处碰壁，受了不少冷遇。直到年，他遇到了真正赏识自己的宋子文，调入了税警总团第二支队，担任上校司令兼第四团团长。

税警总团是宋子文在担任财政部长期间，为培植个人势力建立起来的私人武装，武器购自美国，主要警官也都是留美学生。有了宋子文的大力支持，孙立人“练兵如神”的军事天才，初见端倪。

在部队里，他根据国内军队的实际情况，加上美国军校的训练大纲，独创了一套“孙氏操典”以练兵。所属部队在孙立人的严格训练下，战斗力大大提高。

年，淞沪抗战爆发，孙立人率领税警总团在苏州河抗敌。在腹背受敌的厄境中，孙立人的部队七次打退了利用橡皮艇强渡苏州河的精锐日军，日军称此处为“遇华军抵抗最激烈之处”。

不过在敌众我寡的形势下，苏州河一线还是被日军突破。在战斗中英勇杀敌、身先士卒的孙立人被日军的霰弹所伤，全身受到重创13处，奄奄一息，后来在宋子文等人的协助下被送到香港治疗才保住了一命。

经此一战，孙立人的军事天分得到了充分的认可，他本人在军界的名气也渐渐传开。

年12月，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在国民政府急需兵力的情况下，以能战闻名的孙立人晋升少将师长，奉命以税警总团的班底，组建新编第38师。

年，为了阻止日军切断滇缅公路，蒋介石抽调了十万精锐部队，组成中国远征军赴缅作战，其中包括第5军、第6军和第66军。而孙立人所练的新编第38师，隶属第66军。这支部队，也成了他真正扬名立万的起点。

年4月，孙立人率新38师抵达缅甸，参加曼德勒会战。期间，凭借团不足千人的兵力，孙立人指挥部下成功击退日军，解救了被困的余名英军，取得中国远征军出国以来的第一次胜利。

这就是历史上轰动世界的“仁安羌大捷”。七千英军获救的捷报，传遍了英伦三岛，孙立人一战成名。英皇乔治六世授予孙立人大不列颠帝国司令勋章，美国总统罗斯福也授予他“丰功”勋章，并大赞其为“盟军楷模”。

03

仁安羌之战后，远征军由于整体战略上的失误，导致被日军抄了后路，不得不分路突围。但是在副司令长官杜聿明的错误判断下，远征军却也走上了一条绝路。

向东北撤退的军队，在日军占领区伤亡惨重；而向北部野人山撤退的部队，饿死、病死者更是多达四万之众。在这次撤退中，唯有宁愿抗命，也坚持向印度方向撤退的孙立人保全了自己的队伍。

成功撤往印度时，孙立人统领的多人和装备秋毫未损，还收容了一些散兵，这让时任远征军总指挥的史迪威对孙立人越发赞赏。不过与此同时，孙立人的抗命却也惹恼了时任远征军副司令官的杜聿明，为后来的升迁埋下了祸患。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年10月，中国驻印军开始向缅北大举反攻。孙立人指挥新38师猛攻胡康河谷，此时孙立人的主要对手是号称“丛林作战之王”的日军第18师团，代号“菊”兵团。

这支军队曾经参与过南京大屠杀，也是日军最强战斗力的代表。但是在孙立人师及盟军部队的联合攻击之下，这支日军王牌中的王牌，最终伤亡过半，溃不成军，连“菊”兵团的官方信印也被孙立人部属缴获。这是在二战史上，唯一被缴获的日军甲种师团信印。

日方在战后也承认，缅甸战役中共有9万余名日军，在孙立人等部队的枪口下阵亡。他们在缅甸战后的史料上，称孙立人为“中国军神”。

凭借这些赫赫战功，孙立人升任新编第一军军长。第二次缅甸战役胜利后，中印缅战区总司令史迪威曾高度评价：“孙立人将军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中国将军。”而孙立人所率领的第一军也被誉为“天下第一军”。

年8月15日，侵华日军投降。9月9日，国民党第二方面总司令张发奎在广州受降，孙立人代表新一军在场观礼。受降仪式上，日军侵华总司令岗村次宁将一把六百多年前的皇家指挥宝刀，亲自送给了孙立人。

受降结束后，孙立人随即着手修建新一军阵亡将士的公墓。墓地设在广州白云山马头岗，而修建工人则是名日军战俘。在修墓之前，孙立人曾向他们训话：“你们让我们流血，我要罚你们流汗！”

值得一提的是，修建这座公墓，孙立人没有动用任何政府的公费，而是动员新一军的5万将士们，每人捐出了一个月的军饷用以购买墓地。

年9月6日，历时11个月，新一军的公墓正式落成，孙立人亲自为长眠于此的名新一军的烈士写下挽联，在英雄纪念碑四周的石柱上，孙立人题字：义勇忠诚，以彰新一军的精神永存。

在公墓纪念塔的东侧，孙立人特意为自己预留了一块长3米宽1.5米的墓地。他曾留下话来：死后不进国家忠烈祠，要与印缅抗日战亡将士葬在一起。

这时的孙立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久之后，他只能成为一只笼中虎，隔海遥祭这些兄弟们的英魂了。

04

自从缅甸抗战以来，孙立人功勋卓著，广受瞩目。然而，对于蒋介石而言，孙虽为良将，但却并非“黄埔系”，甚至连国民党员都不是，因而始终不被蒋介石委以重任。与此同时，孙立人日盛一日的国际威望，也让蒋介石坐卧不宁。

年5月，孙立人接到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的邀请，赴欧洲战场参观。孙立人当即拍了电报向蒋介石请示，蒋却不置可否。孙立人见其没有明确反对，便擅自做主，于同年7月赴欧。

想到缅甸战场上，孙立人愿听从美军长官史迪威的指示，也要违抗杜聿明的命令，再到如今擅自接受美国人的邀请出国，蒋介石一度冷冷地问孙立人：“艾森豪威尔邀请你，为什么不邀请我？”

至此，孙立人与美国将领的亲密交往，及其功高盖主的战绩，在蒋介石眼中，都成了对蒋家江山的一大威胁。加上孙立人个性孤高自傲，一贯不耻官场的谄媚逢迎，得罪了不少国军将领，他在国民党内部所受的排挤越来越深。

年，国民党溃退台湾后，孙立人被任命为陆军总司令。但是蒋介石并非真正信任他，只是将其作为一颗促进台美关系的棋子。

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台湾地区的处境暂时“安全”了起来，孙立人的作用不再明显。

正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年8月20日，台特务机关以“纵容”部属武装叛乱的罪名革除了孙立人所有的职务。接下来，孙立人在当局“不杀、不审、不问、不叛、不抓、不管、不放”的“七不政策”下，被软禁在了台中市向上路的一栋寓所内33年。

漫长的幽禁岁月里，孙立人一家过着极为清苦的生活。孙立人一生廉洁，并无多少积蓄，被软禁之后，也无工资让他安然度日，况且他在接下来还要面对四个子女的生活和学业。为此，孙立人和夫人张美英先后养过鸡、种过花，植过果树，生活与底层劳动人民无异。

年3月，蒋经国去世不久后，历经33年幽禁的孙立人才重获自由，昔日英姿飒爽的将军此时已成了老态龙钟的耄耋老人。

孙立人重获自由后，旧部为他举办了一场热烈的庆典。那天，李登辉亲自为他颁赠寿屏，俞国华及各级人物以寿联、花篮致意，多名昔日的故旧和部下齐呼拥戴孙立人的口号，这一切都让这位失去自由已久的老将军热泪盈眶。

然而这一切，却不是孙立人所期待的，他期待的是：“政府应正式行文给我，并对国内外公布我是无辜的，然后还给我应得的荣誉。”可是直到临终前，孙立人也未能实现这个愿望。

年11月19日，经历不到三年的自由，孙立人带着遗憾在台中的家中病逝。他临终的遗言有三个版本：医生记录的是——我对得起国家；亲属记的是——还我清白；部下记的是——我是冤枉的啊！由此可见老将军最后的遗恨和意难平。

早年曾和孙立人同船赴美留学的冰心得知老同学逝世的消息，沉痛不已，她撰写下悼念孙立人的文章，其中引用的诗句也成了他悲怆半生最真实的写照：

“风云才略已消磨，其余尊前百感何。吟到恩仇心事涌，侧身天地我蹉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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