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系列外公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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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父辈」系列特别策划

55年前，

学校里的学生坐火车去北京见一眼全国人民心中的“偶像”——毛主席，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和难以掩饰的激动；

50年前，

从东南沿海乡村到西北大山里参加“三线建设”，他们劈山开路，遇水架桥，在崇山峻岭之间修建铁路；

30年前，

从小村庄去广州深圳的流水线工人和货柜司机，为了养家糊口承担责任，付出汗水与辛劳；

1年多前，

从乡村医生到警察，他们奋斗在抗疫第一线。

这是一群广东财经大学学生记录的父辈故事。这是现实版的《我和我的父辈》，父辈们在生命中经历的酸甜苦辣，见证了国家几十年波澜壮阔的发展，理解、感恩父辈们的过去与不易，是为了更好地前行。

——陈迹

1.

和所有普通的客家老人一样，印象中我的外公总是微眯着眼、佝偻着背脊，每天都在操心如何安排全家人的饭菜。他总是围绕着厨房转，以至于我却忽略了他的故事和他所经历的时代风雨。

时间追溯到年，外公刚从惠州市博罗县柏塘镇上的一所初中毕业。在那个年代，普通老百姓既没有足够的钱供家里的小孩读书，也对学业不太重视。毕竟在那个时代，能吃上口热饭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口腹之欲尚且不能满足，更毋论更高层次的需求了。小孩读书要花钱，还得舍出去一个劳动力，怎么算都不划算。在村子里，小孩能读完初中已经是件了不起的事。

但是外公不愿意就这么结束自己的学习生涯，去过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他知道，如果放弃读书，等待他的只有工厂里生着铁锈的机器和散发着难闻焦油的环境，他不甘心。于是，在和家里商量之后，他决定一边卖烧饼来赚取学费和书本费一边读书。半工半读总比读不上书要好许多。

家里一贫如洗，几乎没有值钱的物件，更别说一辆自行车了。而从家到镇上，距离整整几十里路。遥远的距离，就像是将外公与学校隔绝的一座大山，这便要放弃吗？当然不！路不就我，我来就路！一个人一旦下定某种决心，便有不可阻挡的勇气。没有单车怎么办？那就走路。这是笨办法，却也是唯一的方法。

自此，外公开始了起早贪黑的生活。每晚放学回家，他会先帮家里把剩下的活做完，然后才有时间去和面。揉好面团后，放到模具上做成馍馍，第二天凌晨便贴到壁炉上去烤，撒上芝麻，焦香酥脆的烧饼便做好了。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地上时，外公已经开始在镇上叫卖烧饼了。每一天深一脚浅一脚地挑着重担走几十里路，重担几乎压垮了一个小孩的肩膀。外公脸庞日渐消瘦，肤色也成了深色，双肩和双脚的皮破了又破，往往伤口结成的痂还没好，又增添了新的伤口。

但他却乐在其中，“只要能继续读书，我就没什么怕的。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对我来说，卖烧饼再怎么累也只是身体上的劳累，可是如果我连读书的机会都失去了，以后生活的劲儿都没了啊！”就这样，外公依靠自己的双手，继续完成了学业。

2.

建国伊始，外公也成年了，他萌生了去当兵的想法。尽管新中国已经成立，但是百废待兴，形势依旧严峻。这样错综复杂的局势下，家里十分反对外公当兵。他们希望外公能够平安顺遂，不忍心他在外奔波。这条路行不通，那就换条路。当兵是为了报效祖国，为人民保家卫国，但不只有当兵才能为社会作出贡献。

外公思来想去，他当初千辛万苦也要坚持读书，为的就是不走上讨生活的道路，多学一点知识，也就多一份底气。当时乡镇上坚持读书的小孩很少，他们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家里也没有人能够为他们指引方向，大多读完小学或者初中，就选择出去进厂打工。

看上去他们是能够早点赚钱，为家里减轻负担。可是殊不知一辈子那么长，终点也和起点相差无几，并没有他们最初想象的那么美好。外公在这个地方接受了教育，那为什么不留下来教育下一代呢？哪怕只是告诉他们读书是一条更好的选择，他们需要老师来为他们点亮一盏灯。

于是外公选择做一名乡村教师，他坦诚地说，“我也许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当兵，上战场为人民捍卫一片疆土，我的本事确实不大。”

他似是回忆起那群孩子，眼神里带着一些柔和，“但我可以做这一方孩子的战士，粉笔和教案就是我的武器。”成为教师后，外公向学校提交了入党申请书，成为共产党员。

3.

如果就这么顺利地走下去，外公大概会以教师的身份一直工作到退休。然而，在他33岁那年——也就是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红卫兵和墙上无数的刺目大字，不时的游行示威和斗争，冲天的口号都笼罩在这片土地上，人人自危。

尽管已经在乡下，没办法再“下乡”。但学校全都停课了，外公也无可避免的“下岗”，离开了心爱的讲台。这是顺应政策，也是无奈之举。

没办法继续实现理想抱负，但是饭总得吃。那时候外公已经成家，一大家子都依靠他养活。于是外公重操旧业——卖烧饼。但卖烧饼经济来源过于单一，来钱慢，对于养活一个家庭而言未免有些捉襟见肘。外公不得不另想办法。

农村最不缺少的是土地，但受到文革的影响，能使用的土地并不多，可利用的土地东一块西一块。外公并没有开垦荒地去种植粮食，而是选择了石草。石草的草茎圆滑细长，粗细均匀，软硬适度，纤维长，坚韧而又富有弹性，抗拉性好，最重要的是种子便宜，又好养活。

这样的特点最适合编草席。用石草编织的草席具有防湿性和吸湿性，夏天凉爽而冬天不能保证说温暖，起码能做到不冰凉，因此风靡一时。收割完石草后先放到具有驱蚊作用的水里浸泡几个小时，再拿出来晾晒。那段时间兴起了一股潮流，家家户户门口的院子都堆满了捆捆石草。晾晒完毕后，外公发动全家来编织草席，夜晚灯火通明，一盏盏亮起来的灯是他们生活的希望。

村里有不少人卖草席，竞争激烈。但外公家编织的草席尤为出色，原本粗糙的表面被打磨成光滑而不硌皮肤的材质，断口处平平整整而没有多余的草线露出，工艺和花式多种多样，所以生意也比别人家好，收入不断增加，家里的伙食终于有了改善。

由一名教书匠变为卖烧饼和草席的，外公并没有抱怨，心里也没有落差感，唯一可惜的只是那些孩子们。他语重心长地说：“靠自己双手吃饭，从来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我们堂堂正正做人，光明正大做事。”一直到文革结束，家里都是靠着编草席来维持生计。

村民在晾晒石草

七十年代末，文革结束，国家迎来了改革开放的新时期，鼓励发展国民经济。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逐步在全国推行。包产到户、包干到户的方式大大解放了农村的生产力。经营的单位缩小到家庭，每家每户都能分到土地，而外公家也分配到了一亩多的土地。

柏塘镇属于低矮山区，气候温暖宜人，降水量适中，无论是地形还是气候，种植茶叶再适宜不过了。于是大家一合计，每个山头都种满了各家的茶叶，开创了属于本土的茶叶品牌——柏塘山茶。

茶叶的价格根据季节而定，春分前后最贵-元一斤；秋季则要低廉一些，为-元一斤；5月-7月的最便宜，只卖90-元一斤，不一而足。

外公自家的品牌茶叶

“辛苦是辛苦了点，但做什么工作不辛苦呢？”能够分配到一块六七百平方米的土地，在自家的土地上劳作，大家脸上都充满了笑意。

外公家渐渐富裕起来，他在距离圩镇比较近的地方买了块地皮，建了二层楼房。而旧的房子出租给外省人住。尽管家里收入一般，外公却没想过靠着收租多赚一些钱。他知道外地人打工辛苦，于是偌大的房子每月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一点费用。

当家里人建议提高租金时，外公正色道：“政府对咱好！我们做人要学会知足，不要太贪心。大家都是辛苦人，彼此体谅一下，收这么多房租干嘛呢？”

自外公出生以来，他所看到的世界便是战火纷飞，民生凋零。这样的世界里看到的颜色仿佛只剩下灰色，如同石头一般窒息地压在外公的身上，难以呼吸。

经历过这样的日子，外公更能理解新中国的成立以及和平的社会的来之不易。而带来这一切的是中国共产党，他想要追随他们前进的步伐，为这一份伟大的事业添一片瓦、加一块砖。

后来，外公成为了一名党支部书记。入党五十周年的那天，党组织给外公颁发了荣誉勋章证书。勋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金色的光辉反射在外公的脸上，照亮了这位老党员这五十年来的忠诚信仰。

外公的入党五十周年以上荣誉勋章证书

接下来院报会持续推送父辈系列人物记录。父辈系列记录呈现不同人物的时代印记，在这里能回望过去，体会父辈们为国家建设和发展的艰辛付出。

图片源于受访者和网络

黄婉莹

作者

石映天

排版

胡森铭

审核编辑

陈迹

指导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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